□作者：周新民（著名青年评论家、湖北大学文学院教授、博士生导师） 许春樵，1962年生，天长人。曾先后供职于学校、报社、出版社，现为安徽文学院专业作家、副院长，安徽省作协副主席、中国作协全委会委员。著有长篇小说《放下武器》、《男人立正》、《酒楼》、《屋顶上空的爱情》，中短篇小说集《谜语》（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）、《一网无鱼》、《城里的月光》，散文集《重归书斋》等。长篇小说《放下武器》入围“2003年长篇小说专家排行榜”、“《当代》长篇小说排行榜”等，长篇小说《放下武器》、《男人立正》、《酒楼》，中篇小说《找人》、《不许抢劫》等分别由山西太原电视艺术中心和中国国际电视总公司、中央电视台改编成长篇电视连续剧和电影。作品曾获“安徽文学奖”（政府奖）、“上海文学奖”、“《小说月报》百花奖”、《当代》小说拉力赛冠军等。 许春樵简介 周新民：许老师你好！评论家认为，1990年代先锋小说开始退潮。你大概是这个时期走上小说创作道路的。与先锋作家转向不同的是，你在1990年代初期的小说创作执着于先锋小说艺术探索。你能谈谈你在《季节的景象》、《季节的情感》和《季节的背影》这三篇小说中的艺术探索么？ 许春樵：这三篇是一个“乡村系列”。严格说来，这不是一个先锋系列的小说，但有先锋的影子，有先锋的意味。这组小说的先锋性不是体现在精神层面，而是体现在小说叙事上。当时我们学了一大堆“新批评”、“叙事学”、“俄国形式主义”等方面的东西，就觉得传统的小说叙事是忍无可忍的。于是我在宿舍里研究小说叙事的“陌生化”，1990年秋天的某个黄昏，我很幼稚而激动地跟同宿舍同学宣布：“‘陌生化’叙事的办法找到了！将非经验的抽象感觉形象化，将经验的形象叙事抽象化，从而造成双向反讽式的叙事张力。” “季节系列”小说的情感质地完全是“中国式”的，但在小说叙事上，已经有了明显的先锋性探索。今天看来，那一组小说中，叙事很出位，很新鲜，但由于用力过猛，所以许多地方显得雕琢而做作。不过，整体上的情绪控制和人物把握还算是细腻而准确的。 周新民：按照你的小说创作历史过程，接下来，我想和你聊聊《礼拜》、《请调报告》等小说。在我看来，这几篇小说仍然是具有相当先锋意味的作品。 许春樵：你将这两篇小说放在一起考察，我觉得很有趣，也很有意义。这两篇小说是在一个学期内写的，写法却完全不一样。这两篇小说集中体现了当时我对小说的独立理解和个人探索。 《礼拜》是一个大量运用了“通感”、“异质比喻”、“反讽”等“新批评”叙事元素的“黑色幽默”式的小说；而《请调报告》则是采用了“法国新小说派”的“零度叙事”的技术，所有的情感和温度都被压制在平静、客观、毫无色彩的文字后面。 这两篇小说，一个情绪飞扬，一个冷峻平静；一个张牙舞爪，一个纹丝不动；一个欧味弥漫，一个土气十足；一个像文人写作，一个则像是民间写作。 周新民：《放下武器》表面看来是一部官场小说，但是在我看来，它探讨了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复杂关系，很有思想深度。你能谈谈这篇小说么？ 许春樵：我写《放下武器》是2001年，此时我的小说回到了传统写实的路子上。在先锋写作面临集体性焦头烂额的困境时，我已经提前悟出了：传统不一定就是守旧，能活下来的传统意味着不可颠覆的价值，传统的写作可能就是经典的写作。相反，时尚而潮流的写作，在其激情与潮汐退却后，如果再不要命地为其献身，等于是犯了战略性的错误。 我写《放下武器》之前首先阅读了大量十九世纪欧洲的长篇小说，从二十世纪往十九世纪读，我觉得这不是倒退，而是归位。 这部长篇出版后，反响超出我的预料，各种报刊的研究及评论文章有30多篇。当中有两篇批评性文章，大意是说《放下武器》宣扬了抽象的人性论，把腐败分子的贪腐与堕落归罪到制度与社会的头上了。我以为，这两篇批评文章更像是表扬，因为在这部小说中我确实没有“自我归罪”的立意，我所思考和想突破的就是：不能让一个人为一个制度去承担全部的罪过。不是缺德的个人伤害了制度的尊严，而是缺德的制度让脆弱的个人成了它牺牲的羔羊。我不认同当时的官场小说腐败与清廉对立、邪恶与正义抗衡的简单设定，也不认同当时红极一时的暴露官场隐私、揭露官场丑陋的政治“黑幕小说”，因为这两种取向都不应该是文学的任务。文学应当揭示隐秘真相背后的人性的坚守、挣扎、受伤、分裂、异化与毁灭。文学表达的不是公共价值，而是个人发现；文学面对的是人的心灵与情感，而不是人的窥秘的阅读趣味。 周新民：在我看来，《放下武器》仍然具有很多先锋小说的要素。你同意这个判断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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